【天天新要闻】【双霖拉郎·翻云魔君×小江】翻江倒海chapter 20

哔哩哔哩   2023-04-28 04:09:36

Chapter 20 线


(资料图片仅供参考)

小江被自己咳醒。他掀起眼皮,身重如铅。

空气似乎更冷了,山洞外正飘雪。

左肩与右臂的伤处又渗了血,痛得拉扯缠绵。不知为何,这伤总不见好。

止痛药和止血丹所剩无几,衣食短缺,御寒也不能总靠内力。他们需要冒险去最近的市集购买补给。

最大的不确定性显然来自魔君,刚才在小江睡得昏沉时,把玩着他的头发编了满头的小麻花。洗髓丹让魔君的心智全面退回孩童,可见他小时候没少做这种事。

小江把魔君摁在地上,用了不短的工夫拆开那些辫子,重新束起长发。

然后从包裹中取出一根腰带,给魔君系上。腰带上有一小铁环,向外一扯,带出钢丝,丝线极细,几不可见。小江把钢丝的另一端系在自己的腰带上。

这是常春强买强卖给他的小发明之一,称之为“可伸缩可弹射威亚”。据他自己说,此物可随意变换长短,且材质柔韧,最长可达数十米,最适宜拍电影……不是,遛狗。

小江表示自己不养狗,常春笑言备着,说不定哪天就派上用场了。

小江的确没想到这东西还有用得上的一天。

系着这根线,不怕魔君跑远。

魔君感到腰间束缚,伸手去解腰带,又不得要领,自然解不下来,便像个孩子一样原地跺脚,不肯跟小江走。小江于是回头调整他的腰带,使其不至于太紧。骨节分明的纤细手指在魔君腰间游走,魔君看着小江的手,看着他因伤消瘦的脸,还有汗湿在额角的黑发,尽管不明此中意,心却一揪,右脸花纹处随之蓦地一疼。

他轻呼一声,捂住了脸。

小江拿开魔君的手,神情一动。

魔君右脸上的红色花纹,正在幽幽发光。上一次看到这缕光,还是第一回酒仙发作的时候。

红纹早就在魔君脸上,不是酒仙带来的。这道光到底意味着什么?

光渐渐暗了下去,无暇细究,小江牵着魔君去往市集。

下着雪,市集不比平时热闹,倒也熙熙攘攘。

“劳驾,借过。”

驻足观赏街头表演的人听到声音,回头一看,说了声抱歉,侧身让出路来。

一个老头坐在轮椅上,身后戴草帽的樵夫推着他。老头胡子花白,目光时而呆滞不动,时而茫然四望,应是已老糊涂了。

“妖怪老头!”街上的小孩指着轮椅上的人嚷道,立刻被大人牵走:“别说啦,那只是个老可怜。”

乔装成樵夫的小江默默推着轮椅,心下叹气。果然无论怎样伪装,魔君都很难不引人注目。

买了伤药和食物,小江又用山间采来的药材换了一件棉袍,穿在魔君身上,这下他便不用时时靠自己输送内力取暖了。身上的伤数日无好转,小江不敢保证总有内力输给他。好在魔君身上的伤已在愈合,只要保持敷药应无大碍。

喂魔君吃了一碗馄饨,归还了轮椅,小江牵着他离开市集。

为避人多眼杂,小江加快脚步,腰带却被一扥。

钢丝线绷得紧。

回头,魔君驻足在粟特人的摊位前不肯走,痴迷地看着摊主展示商品。

这是件新奇玩意儿,至少在孩童眼里是如此。摊主称之为“魔粉”,只要向人的皮肤撒上一把,不一会儿就有图案显现,闪着荧光,半日不掉色。

“买些吧,给老小孩玩玩。”粟特商贩操着一口异域腔汉语。

像是得了鼓励,魔君更加气壮地立在摊前,满怀期待看着小江。

小江无奈买下,总算能把魔君牵走。

小孩真恼人,他一时间暗想。但他一向是个对小孩有耐心的人,所以恐怕恼人的不是小孩。

恼人的也不是魔君,而是他们的处境。

伤处更痛,每到太阳落山后便如此,愈晚愈烈。小江不敢歇,以那根细丝牵着魔君,隐入黑夜。

石壁危楼。

时值正午,太阳白晃晃照着,却无温度。北风寒。

一条极狭台阶攀附在石壁上,陡如涌涛。

小江带着魔君走走停停,爬了两日的山,才看到这座孤悬于石壁上的危楼。王术士云游四海,打探到他的踪迹已属不易,又带伤在这寒冬里越岭翻山,待登完最后一级石阶,小江已觉脚软。他靠着石壁歇了一会儿,叩响了门。

无人应。门虚掩着,小江推门进入,上楼。

一路无人,层层向上,正要推开顶楼最后一扇门,一褐衣童子拦住了他们。

“你们是何人?”

“江湖人,”小江答,“冒昧来访,向王术士求洗髓丹解药。”

“这儿没有什么王术士,你们请回吧。”童子答道,这就要关上门。

小江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盒,呈给童子:“扰人清净,非在下本意。还请将此物转交贵主,聊表歉意。”

童子拿着盒子进去了。不多工夫,顶楼门开。

“二位请进。”

小江带魔君跨入门槛,门重重关上。

顶楼是露台,山下风景尽揽。

王术士背对他们而坐,把玩着小江送的珍奇珠子,笑道:“投其所好,少侠是有备而来。”

小江拱手作揖:“求人办事,岂有空着手的道理。”

小江将魔君带到身前:“在下的……兄弟,中了洗髓丹,智力全失,恳请王术士救人,将他恢复原样。”

王术士却不接茬,他转过身,上下打量小江一番:“我这座楼本就在高山之上,还要另外登848级台阶,以你这等伤情,还带了个拖油瓶,实属不易啊。”

“小伤而已,江湖讨生活,难免。”小江无心与王术士闲聊,“还请……”

王术士再次打断他:“你中毒了,知道吗?”

小江眼神一凛。左肩和右臂伤势缠绵,隐约有发炎迹象,近日头脑时常昏沉,什么也吃不下,他还以为是天寒和劳累所致。

他早该想到的,张震做的暗器,岂会无毒。而且这毒,恐怕就是为对付他而制,因为知道他出身天门,本就是用毒防毒的高手,所以才会用这种不易察觉的慢性毒,让他失去防备。

“你终于发现了啊。”王术士摇摇头,眼中半含笑,像是嘲讽。

“多谢前辈提醒。”小江道,“晚生自会应对,现下还请您施以援手,救回我这个兄弟。前辈若有任何需晚生效力之处,必赴汤蹈火。”

王术士注视着小江,语气里有难以捕捉的意味深长:“你对你这个兄弟,果然用心至深。不知你对故人是否也一样呢?”

何意?小江疑惑不语。

王术士转而一笑:“想必你已从江湖人口中探得,王术士脾气古怪,制药有个习惯,只要炼出一种丹药,便一定会做出另一种丹药与之互解,以此立身。所以这洗髓丹,必然有解。”

小江眼前一亮。

王术士对童子使了个眼色,童子便去内室取出一竹筒,交给王术士。

竹筒不大,刚好握在王术士手中。

王术士递出竹筒,向小江示意。

小江向王术士走去,解药近在咫尺。

只听得王术士一声冷笑:“只可惜,这儿根本没有王术士。”

话刚出口,从那竹筒里倏地射出一镖!

这样近的距离,本来避无可避。

寒星一闪,小江已将镖接下,停于指间。他用了内力,镖再无法前进半分。

顶尖剑客为了活命,无论多近都接得下。

除非对手比他更狠。

已停下的镖尖突然长出一截。

嗤!钉入小江胸口。

“唔!”

小江眼前猛地一暗,剧痛几乎令他昏厥。死亡般的窒息中,浑身气力迅速流失。

“王术士”从案前缓缓站起,抚掌笑道:“瓮中捉鳖的戏,就是要做全套才好玩。”

他撕下面皮,那张笑脸并不令小江意外。

张震。

小江拽着魔君跌跌撞撞后退,靠在门上。门闩紧锁。

雪莲教众包围了他们,从天而降般。

小江全身都在剧烈颤抖,冷汗滚滚而下,以至于小乞丐说的话听得不真切:“王术士的消息是我放出去的,真没想到你会这么容易上当。难道……你也被我毒傻了?”

小江听到最后一句,铮然抬眼,目如寒冰。

眼前黑雾退了些,他看到包围人群中站着匡连海。

张震对匡连海俏皮挥手:“我说什么来着,你不在,事情只会更顺利。”

“闭嘴。”

匡连海看向小江,血已染红他的前襟,整张脸浸在冷汗里,森森的惨白。几乎与死人无异,只有一只手还紧紧抓着魔君。

匡连海道:“把他交出来,你……”

“你还能留个全尸。”张震抢白。他大概是很怕匡连海后半句讲出“你走吧”之类的话。

张震正要再说什么,身上突然挨了一块小石子。

魔君拾起地上的石子向他们掷去:“坏人……坏人!”

张震被逗得咯咯直笑,匡连海不语。

张震笑着,反手一镖,射向魔君。

这一镖不会要了他的命,但会让他吃足苦头。

钉!

剑光一闪,镖被小江击飞。紧接着,“嘭”的一声响,门闩被他挑碎,顶楼门大开!

小江带魔君跃出楼门,迅速把魔君拉到高楼边缘,手滑向腰带,按下按钮。

弹射!

小江并不是毫无防备,只是关心则乱,知其可能是计,仍踏入虎穴。

所以他事先留了一手。

常春的可伸缩威亚不仅可以牵人,还可以设定距离,把人弹射到指定地点。

但这是极其冒险的做法,必须做好计算和防护措施。

小江连这些也算好了。

弹射装置先快后慢,魔君在距离地面一尺处悬停。身下是厚而软的草垫。

早已等待在附近的车夫策马而来,将魔君迎入车。

自然也是小江安排的。车夫拿了小江的报酬,答应把魔君送去常春处。

当然,这一切都建立在最坏的前提上。

最坏的事情果然已发生。

张震下令:

“追!”

众人一拥而下。

小江已守在阶梯口,848级台阶的尽头。

通往危楼石壁之下的路只有这一条,他们无法像魔君那般直达壁底,只能走石阶。

小江挥剑便斩,立时有数人惨叫着坠落。

这极狭极险的石阶口成了易守难攻之地。

众人一时被杀得发怵,不敢贸然上前。

小江伸手摸向腰间,把钢丝的另一头从腰带上解下,忽觉手上一紧。

石壁下,马车上,魔君拽住了钢丝。

隔得太远,看不清魔君的神情,只见他冲他拼命摇头,丝线绷得紧。

魔君的手被钢丝划破,细小的血珠沿线滴落。

他的右脸又开始痛,红色花纹亮起幽光,也像血一样。

“不,不——”他只能喊出简单的字词,连不成句。

钢丝线的这头是一个银色金属圆环,此刻圈在小江的左手食指上。

小江遥遥望着魔君,那身影已经很小。他心口一痛,噗地喷出一口血,那圆环便成了血色。

他拭去圆环上的血,冲魔君一笑。

笑意无悔。

然后将手伸向虚空,银色圆环脱离他的食指,迅速消失在风中。

马车开始狂奔,载着生的希望绝尘而去。

小江回身对敌,日光惨白,洒落在他惨白的脸上。

而剑过之处,片片血红!

匡连海看得心惊。

重围之中,小江如同困兽,白衣浴血,只凭一口气死撑。

他知道小江这般做,便是已存了死志。

雪莲教众显然不是他的对手,但足以把他耗到流干最后一滴血。

——受尽折磨死去。

匡连海于是提刀上前。

他缄默不言,小江知他是想给自己一个痛快。

但现在不行,他必须拖到魔君的马车跑远,越远越好。

小江且战且退,半截身子已在陡梯外。

阶梯下方突然一阵喧嚣。

不多时,一队白衣弟子已冲了上来。小江位于二者之间,两面夹击。

“是天山派的增援!”雪莲教众喜道。

小江眼一眯。

增援?

不,他们不是一路人,否则不会此时才来。

是监视!

雪莲教众冲白衣弟子道:“快杀了这个人,去追秘籍——”

小江提了一口气,高声道:“匡连海,不是说好了,秘籍归你,银子归我,怎么秘籍到手了,便要杀人灭口?”

众人皆是一愣。

“休要听这厮胡言。”张震上前,举刀便砍,被一人拦下。

是带队的天山派青年,论辈分,是匡连海的师弟。他入门晚,未曾与匡连海相处,只听说过他的串通魔教之举,而今又挟秘籍请求回归,是以对他颇为不齿。

青年冷眼看着匡连海:“怎么说?”

匡连海:“绝无此事。秘籍在此人同伴手里,现已逃脱,我等正要去追。”

青年又审视张震:“那你杀他是为何?”

张震:“此人巧舌如簧颠倒黑白,必须死。”

小江大笑:“秘籍已在你们手里,我还有何话可说?”

他又吐出一口血,强撑着对青年道:“多谢大侠出手相助,只是我已伤重活不成了,至少在临死前提醒你们一声也好,莫要上了他们的当。”

小江的身子低了下去,他伏在阶梯边,眼前黑雾越来越浓,眩晕难支。

这本是一道并不高明的离间计,稍加冷静分析,便能看出破绽。可酒仙秘籍的诱惑太大了,况且又有匡连海献假秘籍在先,天山派已对他颇为不信,更别提他过去还背负着“串通魔教”的罪名。

青年对匡连海道:“放下刀,我们好好谈谈。”

匡连海冷笑,对于青年的反应,他并不惊奇。

青年逼近:“搜个身,若秘籍不在你身上,我们自然可以并肩作战。”

匡连海淡淡道:“好啊,如果阁下担负得起错失酒仙秘籍的罪责,我愿意放下刀。”

青年一愣。

匡连海趁势道:“这酒仙秘籍不是一本书,而是无形之物,寄居于人体,为宿主提供高武力。此刻它就寄居在逃跑之人的身体里,若不立时去追,才是中了别人的计。”

青年用了不短的时间去消化这番话里的信息,半晌道:“凭什么相信你?”

他已经开始动摇。

“他说得不假。”小江气若游丝道。他已无力起身,身体像是被血粘在石阶上,手却勉力抬起,捉住匡连海的手,“这就是证据。”

匡连海的手背,出现了一道荧光印记。

“你!什么时候……”匡连海惊道。

“这是酒仙的印记,酒仙就在他的身体里……”

只有小江知道,这是粟特人的小把戏。在天山派众人赶到时,他把小孩子玩的“魔粉”撒向了匡连海。

小江紧抓匡连海的手不放,青年看着荧光印记,渐渐面冷。匡连海用力甩开小江,小江便滚落出去,大半身悬在陡梯外,只一双苍白染血的手扒在石阶边缘,气力已衰。

身下是深不见底的迷雾。

呼吸愈发困难,溺水一般,小江竭力吐字,只能发出微弱的低语:“你们莫要被骗,别让我……咳……白死……”

青年不再听匡连海辩白,发动响箭,向天山派请求增援。

可以了。他们不会去追魔君。

心弦崩断,终于不必再强撑这一口气。

小江忽然觉得很疲倦,黑暗就像无边海浪压过头顶,静默着将他吞没。

他没看到自己的手指离了石阶。

耳边是极寒的风,他知道自己在坠落。

他好像在很远的地方看到了,那疾速下坠的,是雪白血红的一道影,终点是注定的离别。

他在坠落中失去了意识。

群鸟惊飞。

但迷雾下不是离别。

他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。